晏在舒也单方面切断了跟他在社交平台上的关系,奥新的账号不再设置特殊提醒,而后照样上下学,永远对自己高要求,课题进度总是最全最快的,综合考成绩出炉后,毫无意外的断层第一,她也照样跟唐甘练球,泡健身房里练核心,还是有很多男生喜欢她,可是敢追的寥寥无几。不过她最近搬家了,因为谢女士要去西北研究中心,阿嬷风湿犯了,在南边养身体,而家里阿姨做了个小手术,她干脆都给放了假。然后在分手第二周周末搬到了市中心。房子不大,一套七十平的小复式,五脏俱全,是谢女士婚前住过的,晏在舒的行李也少,两个纸箱,两个行李箱,唐甘帮着给捎过来,一路上电梯都在嚷嚷着要办个乔迁宴,管煜呛她:“你就最近发达了是吧。”唐甘瞄他的那眼意味深长。晏在舒没什么意见,办就办吧,当天就在新家里闹闹哄哄玩了一场,邀了几个发小,本来略显冷清的小房子被挤得满满当当,人气儿也把晏在舒心里挤得满满当当,不过裴庭没来,管煜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人接,通的,就是没接,晏在舒也往过发了条消息,同样没回,当下没当回事,等朋友们都回去了,几小时的快乐产生的垃圾也都自觉带走了,晏在舒又收拾了下屋子,下楼去物业录指纹。下楼时风大大,她抽一下鼻子,把针织帽拉低了点儿。有点感冒。可能是球打多了,衣服穿少了,没休息好,这两天一直低烧,吃了两片维生素就没管,刚到物业处把指纹录好,辛鸣的电话就来了,问她有没有时间,约个饭,谈谈那部片子的事。晏在舒看着天色:“那一起吃个晚饭吧。”她把地址发过去,二十分钟后,辛鸣就到了,接上她,就在附近的私房菜谈事。辛鸣点了粥,嘱咐要清淡的菜式,又让服务员把包间温度调高两度,这就是看出她感冒了,晏在舒全程倒没发什么言,直到他点完菜,才客套式地问:“裴庭说你出国了?”“今天刚落地。”辛鸣说完,一点不含糊,从外套的大口袋里掏出一只牛皮纸袋,放桌上,推过去给她,纸袋皱巴巴的,有防水涂层,里边鼓鼓囊囊,看起来里边应该是装了个盒子。因为尺寸太特殊,一下子就触到了晏在舒的神经,她愣一下,伸出手指划了划涂层,“母带?”“对。”拆开一看果然是她自用的盒子,“不是在裴庭公司里吗,他说要先内部预审。”辛鸣说:“他有备份,这份你自己妥善保管。”晏在舒从这话里意会到什么,皱下眉:“什么意思?片子没过吗?”这时服务员上了菜,拿着勺子要配菜,辛鸣说不用了,自个儿就接过勺子,把酱汁淋在鱼肉上,剜一勺,用小盘装了给晏在舒,问:“裴庭是怎么跟你说的?”“他说没大问题,能沟通,让我等消息。”“那也没说错。”辛鸣这人讲话喜欢绕弯,话一来一回,其实都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,晏在舒心里两个想法,一是觉得这人看起来糙,爷们劲儿重,内里还是挺谨慎,二是意识到裴庭那狗蛋子果然又扯她后腿了。一到正事,晏在舒脑子转得特别快,特别灵光,对话里话外的弯弯绕一捉一个准,喝了口茶,说。“错的是我傻乎乎信了,又被摆了一道,是吗?我在北城五天,回来这段日子,前前后后个把月快过去了,他压根没有要正面解决这件事,要不是你先把盒子带走,保不准他就把母带给扣了,是不是?”两个问题,冷静平淡,却近乎自问自答。辛鸣很聪明地没有应这句,转而说:“别急,事情没有那么糟。”事情没有那么糟。如果晏在舒没有全网搜索《takeanap》的演出片段,继而发现相关词条均变成“如何获得安稳睡眠”、“午间小憩几分钟能最大程度缓解疲劳”,她就信了。如果晏在舒给裴庭办公室打电话,听到的不是一声声助理回复,说裴总在s市出差,有事可代为转告,她就信了。不但和这部片子的相关内容全部消失,连管煜那儿的备用盘都被裴庭取走了,电话里,管煜挺懵的,“不是你让他取走的吗?”厉害了,假传圣旨先斩后奏都玩儿上了。九点半,商圈里正有明星线下活动,进进出出全是,长/枪短/炮就架在五十米开外的活动现场,阵阵起伏的尖叫声,晏在舒在等辛鸣取车,往来的风带起她的发尾,她一把捋到耳朵后,一手给裴庭留言。“明天早上九点,我到你们公司,要见不到你,那这辈子就不用见了。”侧方五十米处,有辆改装过的越野打了双闪,晏在舒刚要过去,辅道尽头就传出声很熟悉的跑车轰鸣,她下意识往那儿看,在应援灯牌的夹角里,只看到一角黑色剪影。辛鸣送她到小区楼下,“路上小心。”晏在舒笑笑:“这话应该我跟你说。”“那你再说一遍。”“路上小心喔。”辛鸣没笑,可眼神里全是满溢的笑意,对视两秒,晏在舒先挪开眼,这其实在男女关系里就是个为对方保留体面的信号,但辛鸣不在意这些的。他问:“明天也能约你吃饭吗?”晏在舒反问:“有事吗?”“正事没有,是想像朋友那样聊聊天。”“我一般不跟男性朋友频繁约饭聊天。”已经很明显了,晏在舒抬手要解安全带,而辛鸣反手先盖住插座,晏在舒指头擦过他指背,转过头,在窄小的空间里,两人对视第二次,她要笑不笑的,手慢慢收回来,搭在腿上,就这么侧头望着他,倒想看看他能作出什么妖的样子。没想到辛鸣也不慌忙,右手一松,安全带随即弹出来,仿佛就是碰巧帮她解了一样。“你跟你前男友,没有在一起了是不是?”孟揭这段时间动静不小,件件都是冲她来的。课题小组每天都有咖啡和下午茶,晏在舒那杯总是不一样的,是用自用杯装的;有时候老师多分任务下来,忙得晚了,就会有人帮课题组里所有人叫车,安全送到家,同桌一开始以为老徐活动资金这么充裕,把待遇给拉这么高,挺惊讶,被老徐呛了才恍然大悟。之后,有人在追晏在舒这件事就在系里越传越开,朋友圈里也不少人旁敲侧击地问她,所以这消息不算新鲜。晏在舒点个头:“所以,我现在想做的事有很多,唯独没有恋爱。”“那是你没有谈过一段正常恋爱。”辛鸣说。对自己挺有信心的,晏在舒淡声回:“恋爱没有正常的,这只是一种社会关系,以时间为刻度尺,争吵和破碎都在刻度线上,早晚都要碰到。”“所以重要的是风险预判和事后处理,对不对?”“你想说什么?”“我想现在可以光明正大追你了。”“光明正大?”晏在舒捕捉到这个词。“以前不能确定你的状态,所以只能谨小慎微。”辛鸣撩起人来脸不红心不跳,晏在舒看他片刻,没作声,只在下车时晃了晃手机:“晚餐钱我a给你了,收一下。”***唐甘总说忘记上一段恋情的最好方法,就是马不停蹄开始下一段,但要谈过孟揭那种的,开始下一段挺不容易的,从脸到身段,从智商到能力,从家世到学术,都难找出比他好的,何况晏在舒是真的没有心情。回到家,洗完澡。电话就响了,是物业管理处,说有她的一份同城快递,晏在舒问了一嘴是从哪发过来的,那快递小哥在电话边说环岛路来滴,又说小姐姐您恁不恁快点儿签收啊,这还忙着接下一单呢。晏在舒沉默片刻,同意了,物业收完送到她门外,是一只苔藓绿的丝绒质地小盒子,挺轻的。但她没看里边的东西,找了个空箱子,放进去。不用想都知道是谁,不用想都知道她家地址从哪儿漏出去的,她和孟揭的发小圈有90%重合率,有过半的人会打着“宁拆十座庙,不毁一桩婚”的想法把地址给他,最有可能的就是叛军头子小唐。把箱子踢到角落,手机嗡地又震一下,一条短信,来自熟悉却没有存入通讯录的号码。本能要删,可抬手机那瞬间面容解锁,短信上的内容就这样猝不及防跳入视线。-iofferyou.手一抖。紧接着又一条。-iloseyou.“孟揭!”咬着牙骂一声,手机往台面上一滑,抬头一本诗集就放在书架最显眼的位置,书页半开。那是一个多月前,孟揭翻的,他们坐在她房间里那张小沙发上,她穿着他的大t恤,整个缩在他怀里,晨光在屋里泛滥,她耳边是他好听的嗓音。所谓iofferyou.是给你我的一切。所谓iloseyou.是包括我的好,我的恶,我的卑劣和荒唐。过期糖能变成封喉药,但孟揭不可能干坐着等候发落的。第68章拉黑晏在舒又把孟揭拉黑了。第二天一早,就杀到了裴庭公司。天气晴冷,湿度稍低,风簌簌吹,笼罩在秋冬之间那层薄雾终于被拭去,裴庭的常茵大厦立在久违的朝阳下,周日人不多,大堂内,偶尔能见到几个走路都带香风的艺人,前呼后拥的,从闸机里一溜儿出来,晏在舒一身全牛仔,齐刘海黑长直,冷着脸杀进门的那气势让左左右右的人都觑过来,依稀能听见几句。“谁的艺人啊,脸这么臭的,这年头都这路线是吧。”“该说不说,眼睛真挺好看,窄双出美人么。”晏在舒不搭理,径直到前台,刚要报名字,“你好,我……”身后一道喊声,“晏晏?”她转过身。小助理脸上的表情也蛮耐人寻味的,有点儿惊讶,有点儿忧虑,还明显抒出了一口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来的气。电梯抵达27楼,晏在舒只借了小助理的卡进闸机,这会儿一个人往里走,娱乐行业的周末概念比较轻,基本遵循有活儿出工,没活儿闲吃饭的这套模式,一路走过去,没有玻璃隔断的开放式办公区域里,多数工位都满员,朝南的一排十几间会议室全部亮着灯,忙是真忙。晏在舒穿过这片区域,来到玻璃走廊的尽头,一推,门就开了。“你怎么来了?”跟晏在舒想象中的不同,裴庭既没有心虚地躲在某个狭小的会议室里不见她,也没有佯装忙碌搪塞她,更没有溜到某处灯红酒绿的场子里玩儿。他穿着件皮夹克,头发乌亮乌亮的,坐在办公桌前看一份厚厚的文件,不像影视公司的老板,更像埋头赶期末论文的大学生。晏在舒走过去,抽开椅子,跟他隔着一张办公桌坐下。一声不吭。裴庭看她一眼就低下头,刷刷刷地写着东西,一边跟她说:“吃早饭了没,自己找点东西垫肚子,我这忙着,一会儿再说啊。”晏在舒不是来跟他闲聊,也不是来跟他约饭的,事有轻重缓急,也有先来后到,不管论哪个,晏在舒都有堂堂正正坐在这里的缘由,她把手机搁在桌面,“垮”一声,话就出口了,“片子审核没过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