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江娘子。”寂静的学堂中,贺重锦的声音冷冷飘了过来,在场所有学子笔杆一顿,纷纷竖起耳朵听着贺重锦与江缨的对话。就连女先生也抱着一丝坐山看戏的心理,轻轻咳嗽了一下,提醒江缨道:“千......咳咳,江缨,贺大人在唤你。”江缨起身,朝贺重锦行了一礼:“贺大人。”“专心答卷。”贺重锦眉眼冰冷,透着威严,“否则,便视作废除考核,明日的院中考核,江娘子不必来了。”此刻,吃瓜学子们的内心:前几日都同房了,分明是夫妻,现在又闹何种戏码?挨了贺重锦一顿数落,江缨只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,于是替自己辩驳:“贺大人,我已经答完卷了,不需要再作答了。”贺重锦的声音很沉很冷:“既然已经答完了,请离开学堂,为什么还在这里停留?旁人不需要答卷了吗?”吃瓜学子们的内心:兄台,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?因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吗?相反,女先生的态度反而比贺重锦温和了许多,她对江缨道:“江娘子,答完之后便可离开学堂了。”江缨看了一眼女先生,又将视线转向了贺重锦,不知为何,那明明是香气四溢的茶,他喝起来却像是在喝酒一样。她好像隐约猜到了什么。片刻后,江缨快速将书囊收拾好,来到贺重锦面前再次行了一礼:“贺大人,我先行告辞了。”贺重锦看向麻花辫女子离去的背影,他攥着茶杯的手渐渐收拢,将杯子捏得越来越紧。......就这样走了?第64章美梦成真(修)下堂回去的时候,小岁安正坐在板凳上,小手抚摸着小白的背毛。小白吧唧吧唧嘴,十分惬意舒适的样子,在青石板上翻了个身,露出肚皮让小岁安摸。“岁安。”远远见到麻花辫女子笑着张开双臂,小岁安当即跑过去,扑进江缨的怀里。“娘亲!”江缨揉了揉他的脸蛋,随后问道:“去洗手,洗手之后,同娘亲吃晚膳。”“好!”小岁安乖乖去洗手了,他把手放入木盆中洗了洗,又抹了一把皂角。江缨正在给小白填食,是她从灶房里拿回来的骨头,小白高兴的摇尾巴,围着江缨转圈圈。傍晚,江缨在温习琴谱,小岁安已经躺在榻上睡着了,四肢舒适摊开,呼吸均匀。这时,红豆问她:“小姐,今日的考核考得如何?能拿到好名次吗?”江缨翻阅着琴谱,自然答道:“能,我一定能拿到好名次,回到皇京的。”红豆点点头:“小姐有信心就好,到时候红豆和小姐一起回皇京,只是......”江缨看向红豆,问道:“只是什么?”红豆犹豫了片刻,继续说:“小姐回到皇京,免不了见到江大人和江夫人,小姐离开三年,若打了照面......”‘江夫人’这三个字,就像藏匿在心中已久的刺一样,狠狠扎进了江缨的心里。红豆道:“小姐,其实奴婢觉得,已经过去这么久,江夫人定然也知晓错了,也许就会改过,待小姐不那般苛刻了。”江缨的眸子沉了下去:“改过?”红豆则道:“小姐,江夫人心里还是有小姐的,兴许只是用错了方式,江......”“红豆。”话说到一半,江缨开口打断了她的话:“不是这样的。”红豆疑惑了一下:“小姐?”“我曾以为江夫人对我的爱,那就是爱,但不是这样的。”江缨的话中多了一丝释怀,“直到遇到贺重锦,生下小岁安,我才懂了亲情的含义。”她会好好爱小岁安的。就像贺重锦一样,温柔地告诉小岁安,这世间有蝴蝶仙女的存在,只要心中有爱,爱就能化为万物。山川,河流,皎月,星辰......暖意在心头化开,江缨缓缓说:“爱不是推人向前的浪涛,爱是无声簇拥的蝴蝶。”终于到了第二日,院中考核的最后一日,贺重锦来到学堂后,女学子们均已入座。贺重锦在高座上坐好,视线落在了最后座的江缨上。麻花辫女子没有注意到他来了,正在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拭着琴弦,一门心思都在那把琴上。贺重锦微微咬了咬牙。女先生身姿端正,负手而立,站在一众女学子们的桌前,像以往那样清了清嗓子道:“今日考核,乃是琴棋做画,除此之外,便是女红针织,考核结束后,与昨日的分数一并为和,与往年分数相较落后者,将会被强制留在雪庐书院一年。”众学子齐声道:“是,先生。”女学子们纷纷落座,江缨随之一并坐下,考核重要,她也没有心思去理会贺重锦,而是专心致志地提笔作画。作画需得用心,她是最后一个交卷的,当女学子看到江缨的考卷时,露出满意的笑容:“嗯,比起上一年的画技进步了不少,看来是下了功夫。”江缨笑了笑,贺重锦看见了那宣纸上所画的墨竹,刚要开口点评,便听她朝先生行了一礼:“多谢先生,江缨先行回去了。”贺重锦:“......”他被打断了。随后,她不仅是画技考核得了夸赞,所写的书法也令女先生眼前一亮,女先生不禁道:“江娘子,看来这次女学子的考核,你要拿第一名了。”这一次,贺重锦垂目,修长的手指转动着茶杯,竟是一言不发。偏巧这时,女先生看过之后,转而问贺重锦:“江缨所写的书法,字体刚劲有力,入木三分,贺大人觉得......?”江缨看向贺重锦,刚才她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桂试上,一直没有在意贺重锦。贺重锦会如何评价呢?岂料,贺重锦接过女先生手中的书法,淡淡扫了一眼后,将其重新放到了书案上。“与其他学子的笔迹倒也没什么不同。”贺重锦道,“且看看旁人的书法,再下定论吧。”众学子的内心:夫妻交锋罢了。而江缨却犯了难,她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,于是有些不相信地将那份书法拿起来,重新检查笔迹。嗯?哪里写得不好吗?奇怪,没出错啊?贺重锦观察着江缨,女子正思索这字迹之中的错处,思索的十分认真,全然没有要同他反驳、和理论的意思。“江缨。”“贺大人。”江缨神色自然,将试卷重新放到了他的面前,“我已经尽了力,如果拿不到好的分数,是我技拙。”贺重锦:“……”江缨:“我要准备下一场的琴试了。”回到座位上,她没发现贺重锦的嘴角隐隐抽了抽,心中掀起难以言喻的怒意。他一向沉稳的就像是静止的天平,而如今这天平已经彻底倾斜,不受控制。琴试。在其他的女学子弹奏完后,终于轮到了江缨,贺重锦与女先生就坐在上座,他静静望着江缨,眼神平淡。这样的场合,两个人就像陌生人一样,让其他学子都难以捕捉到一点爱侣之间的戏码。江缨又弹了一首阳春白雪。琴声悠扬,时而清冽如流水,时而迅猛如疾风,与之三年前的阳春白雪比起来,无疑是更上一层楼。阳春白雪……贺重锦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,三年前,她在宫宴上弹奏的就是这首阳春白雪。江缨素手撩弦,直到一曲作罢,仍有余音绕梁。她难免有些紧张。因为刚才弹琴的时候,忽然有一瞬间想到了曾经在贺相府的回忆,也就是这一瞬,江缨弹错了一个音。还能得到分数吗?岂知,女先生竟然拍了拍手,满脸笑容的夸赞道:“这一首阳春白雪,实在是绝妙啊,是我教过的所有女学子中,弹得最好的一首,虽有一道错音,但无伤大雅,那就……”突然,贺重锦冷沉的声音传来:“不可。”话音刚落,整个学堂的气氛瞬间寒到了冰点,女先生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,缓冲了半晌后,强笑道:“贺大人,这琴曲可有什么差池?”“她弹错了音,如此错误,还能有分数吗?”江缨愣了一下,她看向贺重锦,眼中带着几分不解。女先生:“这……依贺大人所见,江缨该拿多少分?”“既有错音,算不得一首完整的阳春白雪,江缨的琴试……不作数。”不作数,就是没有分数的意思。不仅是女先生,学堂之中但凡会弹琴的女学子都知道,那道错音与正确的音弦极为相似,若非是懂琴的人,根本听不出来。虽说拿不到满分,倒也不至于琴试就此作废。如果琴试作废,除非下一轮的刺绣女红拿到满分,否则根本不可能会合格。“贺重锦……”贺重锦什么意思?这是故意刁难她吗?根本就是!江缨不说话,她低下头,只觉得心都在颤抖,贺重锦看着她,眸中无波无澜:“江娘子可有异议?”贺重锦一定是还在因为三年前的事怨恨她,所以以此全都发泄在了琴试上。